克里斯·班戈，火舌上的舞步

Chris Bangle：Born for auto design

百年多的现代汽车工业史，可谓是同时期内人类发展最重要的标志之一。在这其中留下闪光印痕的车型之多，犹如星空，让人望不到边。

这次，ICONA和大家要聊的是汽车设计师。正是汽车设计师智慧和勇气的“大爆炸”，才会产生出这一片星光熠熠的“星空”，照亮人类的前行。

什么样的汽车设计是最好的？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也是这样“无边界”的力量，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汽车设计师。

如果你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可以轻巧地迎合时尚、名利双收，你是否还能萌生转身的勇气，与世界为敌？

如果你屡遭物议、忧谗畏讥，时时在内外压力之下步履维艰，你是否还能保住原初的善意，与世界为友？

我们今天的传主，克里斯·班戈（Chris Bangle），用灼热的火焰和曼妙的舞姿，作出了回答。

图1

2022年，宝马新一代旗舰SUV——XM发布，引起了不小的争议。粗犷剽悍的狂野身姿、反差强烈的比例、刀砍斧凿的零碎曲面，引起了业界、专业人士和粉丝的热议。这其中，不乏一些观点，认为宝马似乎偏离了其曾经引领世界的设计美学，上一个时代冠绝群雄的性感魅力似乎也是“消失”了。

图2

其实，宝马设计在这几年，着实引起了一些争议。

上一代改款7系发布，也曾被一些人吐槽“格栅还敢更大吗”？（2022年换代7系：我还真敢。）

宝马7系

最低售价：69.00万起最高降价：30.4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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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对于纯电车型iX发布，有一些观点认为是“比例失调”、“前脸呆板小气”。

宝马iX

最低售价：52.30万起最高降价：27.5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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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全新4系发布，更是因为“横肾改竖肾”而成为热议话题。

宝马3系

最低售价：23.47万起最高降价：10.6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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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热议的角度不一而足，但往往落脚于“不复当年之勇”、“丧失了宝马应有的风格和灵气”，仿佛当下的宝马正在“丢失”之前的设计美学和创造力。

的确，21世纪初，宝马曾用新颖独特的设计惊艳了整个世界。但回望当年，这一切的缔造者受到的攻击与嘲讽，丝毫不亚于今日。

刹那火焰，一瞬灿烂

Rising Flame

1956年10月14日，克里斯·班戈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的Ravenna小镇（与意大利城市Ravenna同名，此时的他当然不知道，意大利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的重要一站）。受飞机设计师父亲的影响，从小就热衷于在车库里制作小模型的他，顺利考入洛杉矶的帕萨迪纳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 Center College Of Design，简称ACCD，这也是著名汽车设计师的摇篮之一），迅速崭露头角，获得老师们的认可。

初出茅庐的班戈先来到欧宝，设计了小巧圆润的Opel Junior，获得了1984年的iF工业设计大奖。以当下的视角来看，这款车似无出奇之处，但饱满的曲面和清新的产品化语言在当时确实令人眼前一亮。另外请注意内饰的模块化设计，各个功能件（受限于技术，当时的功能件确实略显繁多）以统一的独立形式，理性而清晰地分布于仪表台上，甚至座椅也拥有了模块化的靠垫和坐垫。这来自40年前的理念，足以证明彼时的班戈并不局限于静态的造型，而是在探索用户的“人设”和动态的“体验”。

图6

随后，班戈转投菲亚特，作为原厂设计负责人，逐渐显露锋芒，在Downtown这种微型车上小试牛刀——一边探索独特的内舱布局，一边尝试外饰比例的突破常规和曲面的锋锐渐隐。

图7

在后面的菲亚特岁月中，班戈显示了其“设计鬼才”的一面。他以鬼斧神工的比例姿态、解构的前脸元素，以及宛如彗星掠过夜空的、跨越传统分件甚至抹去轮眉造型的“撕裂”特征线，震撼了汽车行业。自然有人大呼“怪异”，但也有热情粉丝予以激赏。

当一柄“鬼刃”脱颖而出，每一双慧眼都看得到那幽幽的寒芒，但每一位决策者也都要掂量掂量是否会被“反噬”，不敢轻易出手。此时，宝马集团CEO赫穆特·庞克大胆地伸出了橄榄枝，将这柄鬼刃带到慕尼黑，并最终证明，他是一把神器重剑。

投之以痛，报之以吻

Shining star

此时的宝马以强大的动态表现和科技创新树立了高性能运动形象，在拥趸心中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但另一方面，拥趸们心目中的宝马形象也是根深蒂固的“西装保镖”——家族化的扁长车身、板正的曲面和方正的双肾格栅——以致于宝马设计赢得了“one sausage, three lengths”的声名（一根香肠三种尺寸，指7系、5系、3系的雷同设计）。庞克希望班戈用设计让宝马脱胎换骨，充满活力，赢得更广泛、更年轻的消费者。

图8不只是同时代的套娃，即使是车型换代也缺乏新意

由于此时汽车行业固有的研发节奏，1992年加入宝马的班戈，直到1999年才拿出了自出机杼的作品——Z9 Gran Turismo 概念车。熟悉宝马的读者不难看出，这正是2004款宝马6系的原型。

图9

但当时的评论者们想不到，它的继承者并不仅有6系这样一款GT跑车。回头看，它饱满圆润的曲面、富有情感和韵律的特征线，以及日后名扬天下的“火焰燃烧表面”和“班戈屁股”，都在这款概念车上初步展现。

“火焰燃烧表面”暂时按下不表，我们先来聊聊“班戈的屁股”。这个名字看似不雅，实则是汽车设计技法上颇具匠心的创意。

图10

在那个年代的外饰设计中，车尾的造型通常不被重视，三厢轿车的设计师们常常只需把侧面、朝天面和车尾面以稳妥的方式相接，倒个圆角，再找个恰当的地方设计一个尾灯的平面造型，就能交出一份“及格”甚至“良好”的答卷，为这辆车的外饰设计画上一个工稳的句号。但班戈不满足于这种“火柴盒”式的古板造型。他用“鸭尾”式微微翘起的过渡面和两条突出的棱线衔接了上述三个大面，并让侧面向后环抱过来，和尾灯一起营造出圆润丰满的尾部感受，用骨感内凹的车尾曲面与之映衬，使车尾凹凸有致，极具运动感、立体感和雕塑感。

然而，正是这个“看起来很美”的车尾造型，引发了班戈的一次信任危机。

2001年，第四代宝马7系发布，这也是班戈执掌宝马设计以来，第一款贯彻他设计思想的量产车。

图11

不难看出，比6系更早的新7系才是Z9概念车的第一个落地作品；也不难看出，这款车对于“长短香肠”式的传统宝马设计，是多么巨大的颠覆。延续了三代的严肃干练形象在新7系上荡然无存，宝马粉丝们吐槽其“臃肿”、“怪异”“毁掉了宝马的形象”。最为“离谱”的莫过于车尾与Z9如出一辙的设计了，这种凹凸的曲面、突出的特征线和上翘的车尾只能用于跑车，怎么敢在庄重的旗舰车型上使用？评论者们甚至发明了“班戈的屁股”（Bangle-butt）这个名称，来讽刺这种车尾设计。的确，在那个时代，对一辆旗舰级三厢车来说，重要的是豪华、稳重与优雅，而新7系的张扬与奔放，甚至是凶悍，在这个级别里显得格格不入。

图12

好在，非议并没有阻止新7系的热销，它在2001~2008的生命周期内取得了超过50万的销量，在美国市场战胜了雄踞榜首11年的雷克萨斯，更是在全球市场总量上超越了同时代优雅的旗舰车型霸主，奔驰S级(图片|配置|询价)（W220）。

当然，或许令班戈更欣慰的是，2005年换代的奔驰S级（W221），也在客观上采用了与“班戈的屁股”类似的尾部设计。不管奔驰有意还是无意，至少这说明了班戈对设计语言的创造性和对未来趋势的洞察力。从更宏大的角度来说，班戈代表着宝马作为豪华汽车品牌“放下架子”，回归用户研究和核心品牌价值的勇敢探索，他突破“该长成什么样子”的观念局限，从零开始思考用户的需求，用户也用钱投票，报之以市场反馈。

宝马7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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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2001年对班戈非常重要，除了7系，另一款车型也激起了轩然大波。

这款名叫X Coupe的概念车，曾被不少人评入“最丑汽车”的榜单——首先，这是个什么车型？像是SUV的底子，但车顶又像是双门跑车……好吧，暂且不论，这车身曲面是怎么回事？说实话，即便是今天来看，这辆车的曲面风格也相当前卫、繁杂，何况当年的车型大多是圆筒状车身，顶多有一条平直的折痕贯穿前后。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

图14

这也正是班戈最著名的风格——“火焰燃烧表面”。“这就像是一首交响乐，大提琴、小提琴、长号这样种种的乐器组成了一支乐队，一起演奏……高光就像火焰一样穿过了车身侧面。”嗯，听起来确实有些难以理解，让我们结合图解来看。

图15

X Coupe这些看似“不讲道理”、“毫无逻辑”的曲面，其实基于两种基本原理：“揪起”和“扭转”。前者讲述的是特征线对应的构面逻辑：90年代至21世纪初期，市面上大量车型的特征线，是将两个小曲率规整曲面相交得到的“交线”，因此线的两边都是平平无奇的大块近似平面，自然缺乏惊喜；而班戈的特征线，像是在一张有弹性的面上“揪”起了一条脊线，如此一来，这条线至少有一侧是一个内凹倾向的反弧，在这个反弧里，就有大量的可能性，可以调节出各种风格、各种韵律的造型语言；借助正反弧的搭配，设计师也可以做到“饱满”而不“臃肿”，X Coupe的直系衍生车型——Z4就很能说明这一点。

宝马Z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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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

另一方面是“扭转”，让同一条截面线在空间中以一种数学上的规律变化旋转，以此得到一个连续的曲面。当截面线两个端点的运动轨迹呈弧形时，截面线的运动将会构成一个圆润的、有机的面，这就与上述棱线构成了无穷可能性的搭配，使宝马的曲面充满变化和活力。事实上，这种曲面在宝马内部还有另一个名字：“Sexy Math（性感数学）”，正是这种精密、严谨的手段，确保了浪漫绮丽的、火焰式曲面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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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当然，真正完美表达班戈设计思路的，或许还是一款天马行空的概念车——GINA。这款由弹性骨架和柔性表皮构成的车，从本质上诠释了那些摇曳宛转的曲面逻辑。或许，班戈脑海中这些形体和曲面，本就不是冷硬的钢铁，而是爱人的肌肤。

图18

“传说，曾有一位艺术家爱上了自己的雕塑作品，最终用一个吻将作品救活。这就是我的工作——给车生命。”班戈也正是用这种对美、对艺术的渴求与苛求，吻向了他的每一个作品。

图19

当然，班戈爱归爱，粉丝们依然有各种报怨。2005年，大批宝马粉丝要求解雇班戈，其网络请愿书获得了11862人的支持。而前一年，宝马集团创造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净利润22.2亿欧元……

但班戈也许不那么在意，能创造自己深爱的、有生命的汽车，他甘之如饴。何况，他的杰作和影响力，远不止上面几款车。

下自成蹊，芳草鲜美

Bangle era

在7系之后，班戈又陆续主导了5系、3系、X5、X3等一系列车型的设计，用统一的曲面风格和各异的运用方式，诠释了每款车型不同的定位和性格：7系的华丽豪放、5系的睿智张扬、3系的凝神战斗、X5的威武浑厚、X3的灵活精悍……7系不是3系的“放大版”，X3也不是X5的“穷人版”。在套娃横行的行业中，这种“高成本、高风险、高收益”的“品牌内差异化”手段，家族而不同质，极其大胆，也影响颇深。

宝马3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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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0 20年来的“香肠套娃”，在10年内被打破

除此之外，班戈在车型创新方面也有巨大的贡献。还记得上面那款“半SUV半跑车”的X Coupe吗？谁能猜到，彼时的宝马已经在谋划X6这款跨界车型？如今习以为常的轿跑SUV，在当年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常被人忽略的，还有5系GT这类旅行轿跑车，可以说班戈以造型之力，让整个宝马都“跑”了起来。

宝马X6

最低售价：62.40万起最高降价：21.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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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车分4.20 懂车实测空间·性能等车友圈5.1万车友热议二手车3.98万起 | 440辆

图21

更不必提，班戈执掌了1992~2009整个宝马集团的设计，也就是说，劳斯莱斯和Mini的复兴，也有他重要的一份功劳……

幻影

最低售价：847.00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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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2

除了亲手做的这些，他还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设计师的地位，这一点堪与汽车设计师的“祖师爷”哈利·厄尔媲美。依靠与管理层的相互信任，班戈一方面提升了设计师的地位，在“工程师单方面主导”的研发系统里，逐渐增加了设计师的话语权，让宝马从技术到造型都充满活力和激情；一方面保护和激发设计师的创意与灵感，要求设计师去体验用户的生活，捕捉真实环境下使用者的真实需求；最重要的是，他切实地让车企的运营者们看到：好的设计是可以转化为销量的，造型不再只是好产品的修饰和包装，它就是好产品的一部分。

宝马X6

最低售价：62.40万起最高降价：21.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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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

班戈在2009年离开宝马，但这个设计师的时代仍在延续：戈登·瓦格纳用妩媚流体的“新优雅”设计让奔驰重回巅峰；哲芮勋用简洁、动感与科技重塑了路虎的品牌价值，使之销量大增；沃尔夫冈·艾格用“龙脸设计”和对设计品质的严谨把控，让比亚迪焕然一新……设计的力量，仍在汽车行业的每个角落改变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