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关税2.0”将会令德国汽车行业雪上加霜

新一届欧盟委员会必须尽一切努力避免与美国的贸易战，这是深陷困境的德国汽车制造商对欧盟的期望。

1. 贸易争端回顾

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即将重新入主白宫。在他的第一任期内（2017-2021年），欧美曾爆发过贸易战。其中，围绕加征汽车关税曾展开过博弈。这里先简单回顾一下这场博弈：

2018年3月8日, 特朗普签署关于钢铁和铝进口的第232公告，宣布将对钢铁进口征收25%的关税，对铝进口征收10%的关税。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举震惊全世界。两个多月后，特朗普又正式指令美国商业部对汽车、卡车和汽车零部件的进口关税展开调查。

值得关注的是，这位美国总统此前就曾多次威胁要对汽车征收惩罚性关税。据分析，一旦兑现，德国将首当其冲。由于德国对美国存在着巨额贸易顺差，且大多又是因德国向美国出口汽车所致，因而，这位商人出身的美国总统对德国人，特别是对德国汽车，有着严重的心结。这可能也是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德美关系难以得到真正改善的症结所在。

据报道，特朗普2017年首访欧洲时就声称：“请您看一下德国人在美国售出的数百万辆汽车。太可怕了! 我们将会对其加以阻止。”

在2018 年3月宣布对进口钢铝制品征收重税后，这位美国总统在一次集会上又把进口汽车称作是一个大问题，并表示：“我们将要对梅赛德斯-奔驰课以关税，我们要对宝马课以关税。”

法国总统马克龙当年4月访美时，特朗普还说，他将要设法使奔驰汽车未来不再行驶在纽约第五大道上。

一个多月后，特朗普随即指令美国商务部对汽车、卡车及汽车零部件的进口关税展开调查，并声称，必须确定进口汽车是否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如同在对钢铝制品实施惩罚性关税时那样，美国总统这次援引的也是美国《1962年贸易扩展法》第232条款。特朗普强调：“汽车和汽车零部件那样的关键产业对我们国家的强盛至关紧要。”

此前，《华盛顿邮报》就曾报道，美国政府正在考虑对汽车征收直至25%的新进口关税。该报还声称，这一计划正在酝酿之中，它可能会遭到贸易伙伴和美国汽车商的反抗。而在此前数周里，特朗普本人也多次威胁要对来自国外的汽车设置更高的贸易壁垒。

据媒体报道，美国商务部所进行的这种调查可能持续数月之久。时任美国商务部长的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当时就表示：“现有证据表明，数十年来从国外进口掏空了我们的国内汽车工业。”罗斯认为，问题是这种进口是否会削弱国内经济，从而危及国家安全。

而根据美国商务部当时的统计，在过去20年中，汽车进口占比已从32%上升至48%。美国商务部还称，1990-2017年，虽然美国人购置了比以前更多的汽车，但美国汽车制造业雇员却减少了22%。按照美国商务部的看法，这可能会对美国的创新力和技术发展能力造成负面影响。

而在汽车关税方面，当时欧美之间并不平衡。欧洲对从美国进口的汽车征收10%的关税。而美国虽然对从欧洲进口的汽车只征收2.5%的关税，但对卡车和轻型货车则征收25%的进口税。

特朗普此时要在汽车贸易方面逼迫欧盟做出让步，近期目标就是要在汽车关税方面逐步消除欧美之间的不平衡。

慕尼黑大学莱布尼茨经济研究所（Ifo）当时就警告道，一旦特朗普让贸易争执升级，欧盟不能以对橙汁或摩托车产品等课征“微不足道的象征性关税”的方式来作为回应。该研究所支招道，这时欧盟必须通过对网上产品开征“数字税”来瞄准那类在欧洲赚了大钱的美国公司。

而在时任欧盟委员会主席让-克洛德•容克2018年7月下旬在华盛顿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谈前，欧盟也确实给网络巨头谷歌开出了金额高达43亿欧元的巨额罚单。据称，这是欧盟委员会迄今为止对单个企业开出的最高反垄断罚单。

时任欧盟贸易专员塞西莉亚•马姆斯特罗姆（Cecilia Malmstrom）还宣称，作为对美国加征汽车关税的答复，欧盟已制定了一个用来反制美方的非常长的产品清单。据马姆斯特罗姆统计，欧盟的这一清单将涉及价值约达20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

当然，最终容克与特朗普还是在白宫达成了欧美贸易战停火的协议，双方将重开贸易谈判。据报道，在近两个半小时的会晤中，美欧双方一致同意在重新谈判期间放弃引入新的关税。这样，美国暂且将不会对欧洲汽车加征令欧洲人极为担忧的惩罚性关税。华盛顿还准备就撤销钢铝制品重税进行磋商。而容克则投特朗普所好，宣布欧盟准备从美国进口更多的液化天然气。

虽然向全球挥舞关税大棒的特朗普迫于美国国内政治压力，为避免自己陷入多条战线作战困境，因而在加征汽车关税方面走出了这步与欧盟停火的棋，但欧盟对美国的巨额贸易顺差依然是特朗普挥之不去的“心病”。因而，笔者当时就认为，一旦与欧洲人重开贸易战局，对汽车加征关税仍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2. 加征关税后果

现今，特朗普即将重返白宫。据报道，11月25日，特朗普发帖威胁称，上任首日将立即签署一系列行政命令，其中一项是对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所有进口商品征收25%的关税，而对来自中国的所有进口商品则加征10%的额外关税。

11月28日，《柏林晨报》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为《汽车制造商对特朗普惩罚性关税的担忧》，副题为《大众汽车等公司担心成为美国未来总统的目标。这对德国经济意味着什么？》。

文章指出，这次针对的国家是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但预期特朗普将会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这也在柏林引起了恐慌。德国经济依赖出口，每年向美国提供价值约1600亿欧元的商品，且与数千家公司紧密结合在美国的供应链中，因而经济将放缓。”

文章还称，华盛顿的专家们认为，对德国产品每增加一个百分点的关税，都可能加剧德国经济的衰退风险。

该文还提到，到目前为止，美国是德国产品最重要的买家。德国10%的出口产品销往美国。而德国批发、外贸和服务协会（BGA）则指出，美国威胁要对墨西哥商品征收25%的关税已对德国汽车工业造成沉重打击，其中一些企业（如大众汽车）在墨西哥设置工厂和供应商已有50 年的历史。德国企业还在墨西哥雇用了20万名员工。

在特朗普声称上任即对中国加征10%、对墨西哥和加拿大征收25%的关税后，德国电视一台“每日新闻”网站载文称：“增加关税尤其会对汽车行业造成严重后果。不仅宝马、大众和奥迪等德国汽车制造商会受到直接影响——它们在墨西哥都设有大型工厂——关税还将对美国汽车制造商造成极大损害，因为它们严重依赖于广泛的供应商，特别是与墨西哥的关系。”

眼下，德国汽车行业正处于十字路口（见《德国汽车工业能否恢复昔日荣光？》，FT 中文网 2024年11月22日）。

德国电视二台网站前不久曾载文探讨了德国长期坚持使用内燃机的弊端。文章指出:“现实的硬着陆是痛苦的。工厂的关闭和裁员，甚至是知名供应商的裁员，应该让最后一个怀疑论者也意识到这一点：多年来，我们一直坚持只使用内燃机，这是误判了形势。”

该文还引用普华永道汽车行业部费利克斯•库纳特（Felix Kuhnert）的话称:“如果现在不采取果断行动，几个月后，我们谈论的将不再是裁员，而是汽车行业的破产。没有人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为此，上文还提到特朗普征收的关税可能会对汽车制造商造成双重打击:“首先是汽车本身，其次是供应链。”由此可见，特朗普关税2.0将会令深陷危机的德国汽车行业雪上加霜。因而，德国汽车制造商现在对此深感担忧。

值得关注的是，2024年11月30日出版的《明镜》周刊曾登载了一篇采访容克的文章，专门谈到了上面提及的2018年容克与特朗普达成欧美贸易战停火协议一事。

文前按语称：“如何成功地与特朗普进行谈判？容克曾于2018年以欧盟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在白宫达成了一项协议，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建议。”

在访谈中，《明镜》周刊记者称，最近几个月，特朗普曾多次威胁今后要对从欧盟进口的商品征收10%-20%的关税。这将对德国经济造成巨大打击。该文然后问道：“欧盟委员会是否应该在与特朗普谈判之前就准备好报复措施？”

对此，容克表示：“2018年时，我们已准备了一系列报复性措施。在美国2018年6月对欧盟的钢铁和铝征收特别关税后，我们已经实施了其中一些措施。”他指出：“我们的反制关税击中了特朗普的痛处。它们影响到了美国那些州，在那里，特朗普为了自己的连任急需多数票。”容克随即表态称：“我认为欧盟委员会目前正在做类似的准备工作。如果特朗普犯了征收过高关税的错误，人们必须做好以类似方式应对的准备。同时，应尽一切努力来制止这场正来临的贸易战。”

新一届欧盟委员会委员已于12月1日就职。虽然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此前曾声称，欧盟必须与特朗普合作，以避免贸易战，但一旦特朗普征收过高关税，欧盟委员会可能也不得不如容克所言，做好准备。这可能也是现正深陷困境的德国汽车制造商对新一届欧盟委员会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