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工人和本田CM125的故事

老张站在厂门口，望着那块斑驳的"红星机械厂"的牌子，手里攥着薄薄的信封。二十年的工龄，换来的不过是一万两千块钱的补偿金。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把冰凉的钥匙，那是厂里淘汰下来的本田C(图片)M125的钥匙。

这辆摩托车是1995年厂里配给车间主任的公务用车，后来几经转手，最后落到了老张手里。车身上的红漆已经斑驳，排气管也有些锈迹，但发动机依然强劲。老张记得第一次骑它时的感觉，那种风驰电掣的快感，让他觉得自己还年轻。

"老张，别看了，走吧。"门卫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老张点点头，跨上摩托车。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他眼睛发涩。他拧动钥匙，发动机发出熟悉的轰鸣声。这声音他听了五年，就像老朋友的低语。

回到家，妻子正在厨房里择菜。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厂里怎么说？"

老张把信封放在桌上，"就这些。"他顿了顿，"我想去跑摩的。"

"跑摩的？"妻子手里的菜掉在地上，"你都四十五了，还去跑摩的？"

"总得想办法。"老张说，"这车还能用，省着点油，一天也能挣个几十块。"

第一天出车，老张把摩托车擦得锃亮。他站在火车站外的摩的聚集点，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他们骑着崭新的踏板车，穿着时髦的皮夹克，而自己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

"老师傅，去不去城南？"一个年轻人问。

"去，去。"老张连忙答应。

"多少钱？"

"五块。"

"三块走不走？"

老张咬了咬牙，"走。"

就这样，老张开始了他的摩的生涯。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意却越来越差。新来的年轻人会拉客，会讲价，老张总是争不过他们。有时候一整天也拉不到几个客人，只能蹲在路边啃冷馒头。

直到那个雨夜。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老张正准备收工回家。经过妇幼医院时，他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站在路边，浑身湿透。孩子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大姐，要坐车吗？"老张停下车。

女人抬起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师傅，能送我去人民医院吗？我孩子发高烧，这里的医生说治不了。"

老张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快上车！"他脱下自己的雨衣给女人披上。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疼。老张把油门拧到底，CM125在雨夜里咆哮。他能感觉到后座的女人在发抖，孩子的哭声渐渐微弱。

"坚持住，马上就到！"老张大喊。

终于到了医院，女人抱着孩子冲进急诊室。老张停好车，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他正准备离开，女人却追了出来。

"师傅，谢谢你。"她掏出一把钱，"这些够吗？"

老张摆摆手，"孩子看病要紧，钱就算了。"

女人愣了一下，"师傅，你真是个好人。我婆婆家正好缺个司机，你要不要来试试？工资肯定比跑摩的高。"

就这样，老张成了老太太的私人司机。每天开着老太太的奔驰接送她，闲暇时依然会骑着那辆CM125。老太太知道后，特意在院子里给他搭了个车棚。

"老张啊，"老太太常说，"你这车虽然旧，但是个好东西。就像人一样，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心。"

老张摸着CM125的车把，想起那个雨夜。这辆老摩托车不仅救了一个孩子，也救了他自己。

老张成为老太太的司机已经三个月了。每天清晨，他都会骑着CM125来到老太太的别墅，把奔驰擦得锃亮。老太太喜欢坐在后座，听老张讲他以前在机械厂的故事。

"老张啊，"老太太常说，"你这双手，不该只用来握方向盘。"

老张总是笑笑，"能给您开车，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天，老太太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老张把车停在会场门口，正要扶老太太下车，突然听到会场里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老太太问。

老张探头看了看，"好像是舞台设备出了故障，升降台卡住了。"

"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老太太说，"我记得你在厂里就是修这个的。"

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会场。舞台边围着一群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发火。

"这都什么时候了，设备还出问题！"

老张挤进人群，仔细看了看升降台的构造。虽然和厂里的设备不太一样，但原理是相通的。

"让我试试吧。"他说。

中年男人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是？"

"我是司机，以前在机械厂干过。"老张说着，已经蹲下身开始检查液压系统。

十分钟后，升降台重新运转起来。中年男人松了口气，握住老张的手，"太感谢了！我是这次活动的主办方林总。老哥这手艺，不当司机可惜了。"

老太太在一旁笑了，"林总，你可算说对了。老张可是我们厂二十年的老技工。"

林总眼睛一亮，"老哥，我正缺个懂机械的主管。你要不要来我公司？工资翻倍，还有年终奖。"

老张愣住了。他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修过无数机器，却在下岗后只能握着方向盘。

"去吧，"老太太拍拍他的肩，"这是你的机会。"

就这样，老张成了林总公司技术部的主管。他依然每天骑着CM125上班，只是目的地从别墅变成了写字楼。办公室里，他挂着一张CM125的照片，那是他人生转折的见证。

有时候下班，老张会特意绕路去老太太家。老太太总会在院子里等他，听他讲公司里的事。

"老张啊，"老太太常说，"人生就像你那辆摩托车，有时候需要换个档位，才能跑得更远。"

老张摸着CM125的车把，想起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这辆老摩托车不仅载着他走过低谷，也带他走向了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