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不对称是“市场”造成的吗？

前段时间带孩子自驾游，从成都回山东要穿越秦岭。横穿了很多隧道后，出来就是一马平川，再开一段就是西安了。过了西安，在导航地图上看到远处一段显眼的红色路段，表示这里堵车了。凭经验判断，非节假日期间的高速上出现堵车，很可能是发生了交通事故。

再往前开半个多小时，发现那一段还是红色。因为使用的是车机导航，有些功能无法使用，所以让夫人打开手机，找到同一导航路线，查看一下堵车的具体原因。果不其然，那段路上出现了严重的交通事故，两车严重变形受损，需要清障车把车拉走才行。

鉴于这个情况，我迅速查看堵车路段之前的服务区信息，在那段位置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正好也到了饭点，所以先进服务区吃饭休息，顺便给车充一下电。等吃完饭再查看地图信息，发现那段路已经通了，于是继续上路。而这一切，都是怎么做到的？

IT行业把这叫作“数据众包”，也就是说，我们在使用这些导航地图软件的时候，既是使用者，也是数据的提供者。这是互联网时代一种非常重要的合作方式，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实现了数据共享。比如高德地图2016年就披露过，它的实时交通大数据有78%是来自UGC众包数据，22%来自出租车、物流车等行业浮动车辆。

我这次遇到的事故引发堵车，就是很多人都在使用同一个导航软件，有些人离事故现场很近，于是就拍了照片反馈给软件平台。软件平台收集这些信息，也不用非常复杂的分发机制，只是在堵车位置的路段上留下一个类似聊天的图标。当我看到红色的堵车信息，只需要点开这个图标，里边就是一个临时的群聊，既有人问为什么堵车，堵了多长时间，也有热心的人进行回复，上传现场照片等等。

今天人们开车出行几乎已经离不开导航软件，在移动互联网普及之前，行车地图册是车上必备，现在它已经成为历史。得益于技术的进步和企业家的努力，路线选择问题、道路实时状况等这些原来克服起来有一定难度的问题，如今可以说迎刃而解。

这些都是在解决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而信息不对称在各个行业都客观存在。比如我开的汽车，我和生产厂家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我大概懂一点其中的原理，但完全不知道厂家卖给我的这辆车有没有偷工减料。

再比如我们每天使用的电脑、手机，甚至是你去餐馆吃顿饭，都会面临着巨大的信息不对称。我们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得清楚，电脑芯片、手机内存的制造原理，不知道设计制造这些产品的人，会不会因为我们不懂这些产品的生产制造原理在坑我们，也不知道里边的元器件是不是以次充好，或者使用一些废旧零件。

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就不敢买车，并没有因为信息不对称就不敢在外面就餐，或者对手机质量问题惴惴不安。这些都没有，因为市场在提供产品生产的同时，也有人、有企业家注意到了这个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这批人不直接生产产品，但他们却另辟蹊径，专注于解决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

比如我在旅途中需要知道路线和实时的路况信息，市场上就有几家导航地图服务的提供商。再比如我们今天在买车、买手机之前，一般都会去看下别人的测评，就是网上购物、出去吃个饭，也会花点时间看下点评。特别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通过点评来判断一个餐厅的好坏是很多人的首选。

除此之外，市场还会通过信誉、口碑或者代言人，来树立品牌形象，通过品牌来解决部分信息不对称问题。比如很多的“果粉”“米粉”，或者某个人的粉丝，他们或者对某个品牌充满信任，或者对某个人充满信任，就会选择“闭眼入”。但是，这种信任也是通过长时间的市场口碑建立起来的，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市场之外，也会有一定的舆论压力和道德约束，有的人不仅会在意短期的货币利润，同时也很注重身后的口碑形象。想单方面利用信息不对称，赚点昧良心的钱，不是不可以，但在市场竞争激烈的地方，很容易被拆穿，从而面临道德舆论压力。这也是一种约束机制。

然而，即便是我们从日常生活中观察到了，以上种种市场解决信息不对称的办法，传统经济学教科书上依然会白纸黑字地告诉你，信息不对称会导致市场失灵，这成为一些人反对市场化的理由。但他们恰恰忽视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管任何行业，如果是因为信息不对称就反对市场化的路径，那么必须有三个问题需要面对：其一，如果不放开市场，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本身是否得以解决？其二，如果不通过市场，它是如何解决的？其三，如果不通过市场，它的解决办法是不是比市场化更好、更高效？

前面的例子很好理解，我们再从人的行为逻辑上解释一下。市场化的领域，商品或服务的提供者，需要面对消费者的“考评”，消费者会根据自己的实际体验来“打分”给钱，这个反馈是直接的、高效的。即使有信息不对称，市场上的机会发现者，也会尽快发现并解决这个问题，并从中获利。

而在非市场化的领域中，商品或服务往往不需要直接面对消费者的“考评”，更多时候他们需要首先满足来自体制内部考核体系的评价，其次才是服务对象的评价。很显然，这个反馈是间接的，也是低效的。这种情况下的信息不对称，即便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和机会，也因为其拒绝市场化而使得问题永远是问题，得不到解决的机会。

当然，我们并不是说，市场就是完美的，市场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我们需要强调的是，信息不对称客观存在，而且永远存在。正是因为信息不对称的存在，才给了企业家以解决问题的机会。如果简单地说，因为存在信息不对称，所以不能市场化，这恰恰是限制了市场发挥作用的空间。很明显，这并不利于解决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本身。

总之，信息不对称问题，先于市场而存在，并非市场本身造成，而市场所内蕴的消费者主权与市场声誉机制，本来就包含了缓解与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案，甚至企业家也可以从解决这一问题中获益。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张是之

责编 陈斌